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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致变色道:&1dquo;这是什么话?你便是想废东宫——”殷螭截住道:&1dquo;开玩笑罢了,谁说要废东宫?别整天忒较真儿,没意思!我跟你说,别找借口推三阻四,我知道你那点想头——你不过是刚刚翻了身,正要趁这机会在京城兴风作1ang罢了,我能由得你?”
林凤致心下微寒,脸上保持镇定,说道:&1dquo;既然陛下相疑,便请外放——何必还要劳动圣驾,带到留都去。”殷螭道:&1dquo;外放?你想逃出我手掌心?想也休想!小林,你的能耐我清楚,眼错不见,你就给我捣下天大的乱子,如今我杀你不得,却也不能平白教你得意——想趁机在京师扎下根基?我即刻带你去南京逛一圈,一年半载回来,时过境迁,看那时有多少人记得你这忠义英雄!”
他这般直说出来,林凤致不禁微微失色,殷螭瞅着他只是笑,伸手过来搂住他肩头,道:&1dquo;我真杀不了你——再也杀不了你了,却万万不能遂你的心意。你不是擅长布局造势?我便最喜欢奇兵突出,偏能打乱你计划,咱们天生便相克,你还是乖乖认了罢。”
林凤致默然不语,心里在急盘算,殷螭硬将他拉到怀里,摸到他身间衣衫才虚虚披着,没有扣好,忍不住又要上下其手,但想到适才太过baonüè,再做估计他要吃不消,于是反而替他将衣襟掩上了,笑道:&1dquo;这么瘦,这场病真把你害苦了,南方温暖,我带你去将养不好么?何况你老相好吴南龄在那里,我便送你去见见——人家可是千里迢迢上万言书来救你,好个不负旧qíng!”林凤致忍不住道:&1dquo;谁是相好?你当天下人都同你一般龌龊?”
殷螭哼了一声,道:&1dquo;成,我龌龊,你们是道义朋友,君子之jiao!当初你便同他串通了,让我调他去南京做祭酒——”林凤致道:&1dquo;你自己批的,关我何事?”殷螭恼道:&1dquo;南京国子监出缺,报上备选名册那时,要不是你说什么调走吴南龄,你在京城便再没一个朋友,我会点他?”林凤致道:&1dquo;我说的可不是实话?”殷螭道:&1dquo;好厉害的实话——我看你伏已久,就等着跟他南北呼应!你不跟我去?仔细我到留都就落他的不是,小小祭酒,隔了千里也敢撩拨京师学子作乱,反了他了!”
林凤致心道吴南龄做事,怎么可能给你捉住把柄,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于是只好沉默。殷螭只道他忌惮,心里本来还没怎么生气,这时却不禁憋火,但能够威胁他同去南京,又难免得意,闷声不响的抱紧他坐了一会儿,道:&1dquo;好了,你乖乖听话,这帐我就永远不跟你算了——南京挺好玩的,我们去散散心罢,说定了。”林凤致道:&1dquo;我身体虚,当不起舟车劳顿。”殷螭道:&1dquo;放心,我会安排你在最舒服的地方——我赐你陪乘御舟。”他咬着牙yīnyīn的笑,又道:&1dquo;你不是挣来好大名誉?我便让天下人都看见,你跟我一路同卧同起——再怎么样你也无非是个幸臣!”
林凤致忽然也是一笑,道:&1dquo;可惜,如今你再对我怎么样,天下人也只会说我是忍rǔ负重,为了扶孤而虚与委蛇——你越这样折rǔ我,我的名誉越好,所以都无所谓。”
殷螭一直不愿意去想他这一场翻身仗的胜利成果,想了便觉怒气满胸,这时冷不防被他当面说破,一时气得面上改色,半晌才道:&1dquo;那好,你便慢慢忍rǔ负重下去罢!”
第46章
林凤致素知殷螭喜欢心血来chao,然而心想去留都这种大事,一来群臣必定劝阻不放,二来就算能够成行,准备车驾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等一切妥当能够起行,至少也得过完正月,自己未必没有工夫从容着手gan一些事。谁知殷螭自称的&1dquo;奇兵突出”,果然大是让人措手不及,说完话不出十日,连元宵佳节还没来得及过,他已被qiang行带上了御驾扈从的车乘,在冰天雪地之中南下而去。
原来殷螭自知惹不动清议,索xing采取突袭战术,自己悄悄准备已定,便忽如其来的丢下安排朝政的诏书,只带了一支心腹羽林军左卫便即扑往天津卫,向驻扎那儿的守备威武伯刘秉忠——却是太后的另一亲侄——借扈从,反过来再向京师知会。朝中大臣都还在休着年假,措不及防,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已经被皇帝甩在背后。虽然也有不少锲而不舍的大臣直追上来,跪谏请回,争奈野马已经放出,便收不回辔头,殷螭反而从中挑选了几名青壮年的高级重臣,命他们随驾从行,共往留都。剩下的一些大臣只能空跪雪地,老泪纵横:&1dquo;不意武宗皇帝之事,复见于当代!”
若是林凤致此刻jīng神健旺,一定又要狠狠讥刺几句殷螭无人君之望,但他自从初五那夜被殷螭baonüè一场,身体难受了好几天,又被他qiang行带出在冰雪中行路,冒了风寒,登时起烧来,所以也无力反抗争辩,连与追来的大臣一道劝谏拦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昏沉沉躺在毡车里由他带着走。好在殷螭嘴上说着要跟他同卧同起、示天下人以嬖幸之名,看他病成这样倒也没有胃口——按他的说法是&1dquo;良心好”——于是并不骚扰,给他独自拨了毡车乘坐,还命随行的御医专门看护着。
林凤致受刑之后的重伤方始养好,体质尚虚,患了外感病便分外缠绵难愈,等这一场病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已到二月初,车驾都已到了山东境内。殷螭本来在京内就想走水路,结果因为正月天寒,北方河流尚有冰冻,御舟无法航行,到了山东之后,终于net暖花开,于是在临清舍驾登舟,沿运河顺流而下。
这次御驾往幸留都南京,出京时火飞忙,到途中就开始摆起皇帝出巡的派头,各地驻守大员沿途觐见致饷,征用民伕,大摇大摆沿河而下,直到三月才抵达瓜洲,进入石头城。留都的文武百官早已得报,一齐朝服出城接驾,恭送到行宫之中。
这南京本是太祖开国时的定都所在,其后太宗才迁往北京,在南京仍然留下了全套的文武班子,所以称作&1dquo;留都”。这套文武班子体统与北京完全一样,但既然皇帝不在,政权中心已移,那么也就无非是一堆虚衔,管理不着什么事务,因此是大好的养老与赋闲所在。在北京官场混不得志的,皇帝或当道臣看不顺眼却又无罪不能贬降的,常常被打到这里做官,于是南京官场与北京官场比较起来,就具有两个特色:一是闲散,二是牢骚。
闲散倒也罢了,牢骚这点,却委实是留都政治风气的独具优势,因为天高皇帝远,所以说话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于是南京文武百官虽无实权,论起清议来却比北京更为激进,乃至号称国朝之清议所出——北京的清议多务实,南京的清议却多尚虚,并且喜好多管闲事,比如京师闹场妖书案,南京众臣便远迢迢的凑热闹去上书搭救林凤致,其实林凤致到底是忠是jian,是善是恶?南京官员倒未必十分放在心上。不过也正是因为妖书案风波刚过,南京这边还记得林凤致这个名字,所以当听说随行大臣中竟然有这样一位鲜出炉的名人时,官员们也不由得小小的骚动了一下,纷纷产生识荆之意。
所以殷螭的奇计,杜绝了林凤致在京师趁机捣鬼的路子,却又为他在南京结jiao百官大开方便之门。虽然殷螭也防范了一下,命随行众臣都就近宿入行宫之内,又特意将林凤致的房舍安排得离自己的寝宫最近,便于自己去驾临,也让他不便晚间出入,在外面广jiao党羽。但堂堂一位大臣,总不能公然拘禁不许外出,何况林凤致的xing子,也不是肯轻易被拘禁的,他如今名声正好,真关住了难免惹出是非。殷螭心想好不容易摆脱了北京朝廷的清议,何苦又去招惹南京的清议?也就只命人盯紧林凤致的行踪,随时回报,免得他在这陌生地方翻出1ang花。因此林凤致乐得天天早朝点个卯,退朝后便应酬jiao际去了。
他能迅jiao际上一堆朋友,除了自身名声之外,与老同僚吴南龄的揄扬介绍也大有关系。林凤致本来还想着殷螭在京中威胁过要寻吴南龄麻烦,到南京后要不要回避一下往来?结果殷螭的御驾才入行宫,诸臣散退的当口,他与随行的京方大臣们方拜送起身,正待由行宫侍侯的内官领去寻住所,吴南龄便已自南京群臣中排众而出追了过来,大笑:&1dquo;鸣岐兄,久违久违!”
既然都在众多官员之前老友重逢了,殷螭肯定会收到小报告,回避什么的便无意义,所以林凤致索xing坦然相认回礼,一开口先为万言书申救之事道谢。吴南龄谦道:&1dquo;那是道义所为,当得什么?倒是弟迁官不曾谢得旧日同僚之力,愧感!”林凤致微笑道:&1dquo;那是出自宸断,我辈何有力哉。”两人都是一笑,心照不宣。
他们原是旧日搭档,虽然林凤致叛出俞党,又拒绝过孙万年联手之议,却不妨碍平日互为援手,比如林凤致一见南京国子监祭酒出缺的候补人员中有吴南龄名字,便知道他有意谋这个职位,于是故意开口激得殷螭点中其名;而吴南龄一闻妖书案之出,便懂得如何在最好的时机予以声援,远远一份万言书就挑动北京太学生与举子义愤而闹——所以殷螭猜想的不错,两人确实大有串通,却是多年来公务上练就的合拍默契,绝对无把柄行迹可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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