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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两难（第1页）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洪毅吟着苏轼的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玩味着这秋意。

身旁长空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只是不住的看向洪毅。洪毅笑道：“有话就说，你我兄弟，又是战友，有何难言之隐。”

长空点头言道：“公子，再有半月左右，初雪便会降临。严寒之下，作战甚是不便。我军已将渤海军的粮食烧了个七七八八，又不断袭其粮道，估计对面也快沉不住气了。我看公子还在吟诗作赋，似乎未将时令放在心上，心中替公子着急。”

洪毅听罢，不禁摇头，苦笑一声：“你我若是渤海将领，此番计较倒也合理。不过咱们是渤海的对手，你这话说的，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长空不过十九岁，自从移风易俗之后，剪了短，刮净胡须，早已不是初见时的浓髯汉子。洪毅细细观察，确实未脱稚气，不禁感叹教育的力量。想自己不过十八，读书十余载，鬼的跟猴精一样。这长空虽也有些想法，但大部分时间浑浑噩噩、野生野长，关键时刻没有韬略。

这未来的6战对手，皆是强敌，以力取胜则代价太大。长空难为将帅，还需妥善安置。洪毅这边思量，长空却茫然不知。眼见渤海军心不稳，此时杀将过去，势如破竹，好不痛快。

自己算起来已历三战，一次比一次过瘾，仿佛那狼崽子初食生肉，不免对血腥气莫名的着迷。洪毅看在眼里，深知长空勇气十足，富有冒险精神，只是不善谋略算计，开辟新地倒是把好手。转念之间，想到隔年春天的计划，不由会心一笑，有了主意。

当下便对长空说道：“既然你那么着急立功，今夜便有一次机会。现在回去休息，子时随我出。”

长空闻言大喜，朗声称是，兴致勃勃的回帐去了。洪毅又找到谷奇瑁，二人窃窃私语，合计了好大一会才各自离去。其实现在破敌已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两个方面。

一是当初洪毅许给倪属利稽的诺言，令渤海三年之内不敢兴兵。二是本该投唐的大门艺，应该怎样收归己用。敏锐的直觉告诉洪毅，大门艺的身份及立场，对于将来行政制度的建立会有很大的积极作用。这样的人才，洪毅太需要了。

一枚狼牙月，斜挂在如墨的夜空。渤海军中军大帐之中，高齐松等三人已是磨了半个晚上。自从大军追击不成，反被烧了粮草之后，几个主战派不敢再强势提议出击，却碍于都城君主之令，又不想背这个责任。

几个家伙一番合计，决定软磨硬泡，旁敲侧击，诱导主帅大门艺下令出击。之前因为大门艺亲唐，明明占据优势却按兵不动，如今三万大军被拖在此处，不仅粮道时常被劫，夜里也频遭劫营，睡不好觉，正是进退不得。

只见史都蒙舔了舔干的嘴唇，咳了几声道：“王子，我渤海哪打过这么窝囊的仗，探马俱已打探清楚，双子山上黑水军不过一万，我军三倍于敌，总不能就这样耗着啊。

如今粮草吃紧，天气渐寒，再不出击怕是再无机会了。前番我们被劫了大营，确实是属下们轻敌大意，如今全凭王子决断，是进是退，倒是要有个号令啊。”

聿弃计不失时机的补充道：“若是王子担忧上次情形，我愿领兵一万策应于前线与大营之间。想那黑水军即使全军来偷营，也未必讨得了什么便宜。若是他们不来，您领两倍之兵，拿下双子山并不是难事，总好过现在一日不如一日啊。”

两人言罢，都看向高齐松，高齐松知道该自己做最后的陈述了。只见他故作姿态，朝史都蒙、聿弃计怒喝一声：“你们二人一介莽夫，懂得什么？上次若不是你们急于求战，我们如今会如此被动？”大门艺看了李晟恩一眼，心想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在自己城府够深，看他们几人要唱哪出。

果然，但见那高齐松单膝跪地，仰视大门艺道：“王子，眼下军中缺粮日甚，初雪即将来临，这半月以来，那鬼兵之遥传的邪乎，屡禁不止。眼下需要有个定夺，否则我三万大军若是不动，必困死于此处。“

”我也知晓王子难处，若进怕遭黑水算计，若是退，又恐大王责罚。但请王子念在这三万将士性命的份上，给我等一条帅令。不论是进是退，我们都遵王子之令行事。”

高齐松说完，大门艺算是明白了。敢情不管进退，自己都是两难。这几人深知大门艺爱兵如子，又不愿与大唐为敌。眼下情形不妙，吃穿都已受到严重的影响，何况还有谣言满天飞，确实是只有退兵这一条路。

但此令一出，自己便是违抗王命。且不管高齐松等人会不会马上就有动作，就算全师而退，回还上京，估计自己的下场也会很惨。

渤海尚武，败军之将往往不是自杀，便要赐死。身为王子，不但自己会身败名裂，命丧黄泉，还会累及亲信随从被逼殉主，国中亲唐之士恐怕会遭到大清洗。

念及此处，大门艺心中不禁一阵恶寒，看来今夜的摊牌绝非偶然，也不是高齐松几个无胆无谋之人所能筹划的。哥哥大武艺那张躲在暗处的侧脸再次突然闪现在脑海之中，令大门艺哆嗦了一下。

李晟恩见大门艺失了神，轻轻唤了几声。大门艺回转心思，叹了口气道：“如此大事，容我思量三日。诸位放心，不论如何，我身为王子，又是统帅，当负全责。”随后大手一挥，示意几人退下。

高齐松几人对望一眼，既是定下了期限，话已说绝，便也就纷纷告辞。李晟恩想要留下，却被大门艺用眼神阻止，只能一同离去。

大门艺轻轻踱出账外，抬头见浅月阴晦，夜空昏暗不明，不由心如死灰。眼下之计，唯有率亲兵出击，哪怕全军覆没，也能为剩余大军赢得退兵之由。虽说国内动荡仍不能免，但或许可以少死一些有识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