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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喝过酒吗（第1页）

“喝过酒吗？”

跪坐在地的双腿从酸麻到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秦桑拍了拍埋在肩膀上一动不动了许久的脑袋，直到脑袋的主人抬起哭的红肿肿的眼睛，撇着嘴点了点头，秦桑这才后知后觉的现，自己的胳膊似乎已经没了知觉。

从没知觉到麻木再到慢慢恢复，秦桑默默在心里又给王向阳狠狠记上了一笔。这么多天风和日丽的家庭氛围，因为这个讨嫌的家伙忽遭狂风暴雨不说，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也跟着生受了一番老罪。

“家庭氛围“！没想到自己的脑子里居然会蹦跶出这么个词语，秦桑低头苦涩一笑，看了眼满桌子已经凉掉的饭菜，径直走进厨房拿酒。

“我...对，对不起......”

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嗓音自身后响起，秦桑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扬起一抹笑来，转身迎着王浩仍旧红肿肿的眼睛：

“你不必跟我道歉，永远都不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嗯！”

用力点了点头，王浩刚抹干的眼睛再度泛起了泪花。吸了吸鼻头，到底还是将眼里的泪意给咽了回去。哭了这么久了，眼睛挺疼的。

“那，你现在愿意说了吗？”

秦桑给王浩倒了一杯，随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王浩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却并没有秦桑原先预想的各种初饮者的不适。看样子，这小子早就学过喝酒了。

“其实，我妈妈刚走了之后的那几天，我一直都是无感的，总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我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多少难过。甚至，我一度以为她只是暂时出国旅游去了，很快就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打开大门，然后笑着走向我。

直到那天，我走进她的房间，到处都是她的照片，她的衣服，她用过的化妆品，她的一切都在，可只有她不在了......我跑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喊遍了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却始终没有那声熟悉的“哎！”。

她的气息还在，分明我觉得她一直都还在，可我看不到她、碰不到她，也听不到她。她再也不能抱着我、安慰我，再也不能陪我哭、陪我笑，不能给我唱儿时的歌，不能为我做爱吃的菜，不能对着我生动的笑，不能唠叨我加衣添饭。

我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间被剥夺了所有的一切。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个曾经熟悉的家突然变得好陌生，好空洞，好可怕！它吞掉了所有关于母亲的一切，也吞掉了我所有的快乐......”

火辣辣干涩的眼睛再次忍不住涌出泪来，像是被盐水浸泡了的伤口刺刺勾勾的疼。王浩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哭了，可那眼泪却如何也止不住，直感觉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一次性流干了似的，不顾一切的汹涌。

“那天，我在她的房间里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得昏睡过去又重新醒过来。我开始每天做噩梦，不是梦到那个该死的女人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德性，就是梦到妈妈被气到吐血的场景！我永远忘不掉，忘不掉她附在我耳边跟我说：‘对不起，小浩，妈妈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活着，健康、快乐的好好活着。’可是...可是...可是我...”

“从小到大的精神支柱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一直依仗的温暖骤然丧失，任谁都没办法坦然的平和接受。你没有错！不愿原谅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没有错，此时此刻的悲伤更没有错。浩子，这是你合理的情绪宣泄，没什么对错可言。”

“嗯？”

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矛盾和纠结被一语道破，王浩不可思议的瞪大红肿的眼睛，颤抖的下巴愈抖个不住。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在高他要向前看，要记得母亲的嘱托，要坚强要勇敢，要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一直以来，王浩都在矛盾自己先前那些自暴自弃的行径和对父亲的不谅解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会让在天之灵的母亲看到后伤心？

可他一边矛盾的同时，一边又忍不住的悲伤和怨怼。他没有办法原谅那个男人，更没有办法让自己继续像个没事人那样在学校里学习、做课题研究，他做不到。他不愿面对那些无聊的怜悯和同情，也厌恶那些荒唐胡闹、自暴自弃的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奢望什么？

秦桑的出现，让他从荒诞放纵的生活里彻底跳了出来，可似乎却又跳进了一个极不真实的虚妄空间。他不敢让自己伤心难过、不敢让自己陷入悲痛。他怕那些眼泪会让眼前这如镜花水月般的梦境瞬间破碎成空，他怕，就算是这份假的幻梦，也会随时离他而去。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呵呵！”

笑着拍了拍王浩的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秦桑脸上的落寞想盖都盖不住。

“人生，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无所谓拥有，也就无所谓失去。”

说着，秦桑突然话锋一转：

“其实，我很羡慕你，有一双那么爱你的父母！”

见王浩瞬间梗起了脖子要反驳，秦桑继续接着道：

“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你父亲的爱，但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在乎你，也是真心的视你为命。老实说，你失去了母亲，可他也同样失去了妻子，同时还收获了唯一儿子的怨恨，还要独自撑起一个偌大的公司。他，活得并不一定如你所想的那般轻松。”

“我......”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劝你原谅他。原谅不原谅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我只是，纯粹的羡慕曾经备受父母疼爱罢了！”

回想起小三事件生前，王浩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个充满了爱和温暖的家。察觉到秦桑眼里显而易见的落幕，王浩吸了吸鼻头：

“那，你呢？”

“我？”

见问，秦桑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心底那被尘封已久的酸涩慢慢泛滥成灾：

“有些父母生下孩子是为了爱他们，而有些父母，他们之所以选择生下孩子，是为了用他们。被爱的孩子心中大多有爱，而被拿来当工具的孩子，是没有爱的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