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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身契之说（第1页）

胡娘子还未再开口，跟着跑来的李娘子便到了，见此情形忙上前要拉起胡娘子母子。

“胡大嫂，你这是怎么说的，你可是想儿的长辈，这么做不是折煞她了吗！”李娘子的话中不由多了些火气，自己的女儿自己疼，这胡大嫂怎么能做出给一个八岁的女娃下跪事，这若是传出去，女儿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胡娘子却如何也不肯起来，反而对着李娘子求道，“李家妹子，不是大嫂子为难你们，可我家小德真的是太可怜了，我和他爹都是个无能的，可也不能眼看着他将来衣食无着，妹子，嫂子求求你了，就看在当初我们两口子对你们也算关照的份上，让大娘子收了我家小德吧！”

想到当初，李娘子心中原本升起的火气也不由降了下来，当初李家刚搬来时，胡家两口子确实很热心的处处相帮，可这不代表今日胡娘子就可以这样行事。

她死拖活拽的把胡娘子拉起来，才说道，“胡大嫂，不是我们家想儿不通情达理，就像她说的，她不过就学了两年，能学到多少学问，如今也就是能给几个兄弟启个蒙而已，你真想让小德学吴家小哥那般，只怕还是得上私塾去正经读书才成！”

胡娘子苦着脸说道，“李家妹子，我家要是能让小德上的起私塾，嫂子也就不在这为难你们了。这些年我家当家的在码头上拼命的干活，可只要天冷了，小德就要生病，根本就存不下来钱。”

说完她摸了摸袖子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袖中取出一个用帕子包住的东西，她打开往云想面前一递，却是一对细细的银镯。

“大娘子，这是婶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这么些年其他东西都典卖了，就这对银镯是我娘死前留给我的，并不值很多钱，婶子也知道这抵不了束脩。但婶子也不求让小德像小郎君他们一样正经读书，只要让他每日跟在小郎君们身边就行了。”

李娘子见她这么说一愣，胡娘子这是什么意思，不由转头看向云想。而云想这时却挑了下眉毛，似乎知道了胡娘子的意思，不过即便如此，她又为何要顺了她的意，她又不是个大善人，他们家也不是慈济院。

胡娘子见云想没有反应，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婶子听说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读书，身边总要跟着书童随从，不求别的，只求你让小德跟在小郎君们身边，当书童也好随从也罢，能跟着就行。”

李娘子这才明白胡婶子竟是打了这个主意，忙说道，“这，这怎么行，我们家就是个农户，哪有资格使唤书童随从，这可万万不行。”

“是啊，胡婶子，”云想跟着说道，“我们家有不是什么富户，书童随从这些可从来不敢想，何况不说小德这身子骨干不干的来书童的活计，就算行，这别人家的书童随从可都是要签身契的。”

听到这话，胡婶子还未有反应，李娘子却先喝道，“想儿，你胡说什么呢？”

本朝律例虽禁止人口买卖，但却并不是就没有买卖了，只不过现在买了人都是不入奴籍的，只说是雇工，而且也不能如前朝那般随意打骂处死罢了。

虽然有些民间百姓人家会把自家女儿典卖给富贵人家做妾侍，但却也只是典卖几年，并且一般给人家生了子嗣之后都是会被放回家再嫁人的，与那种把子女卖了做奴仆的完全是两回事。

若不是家中实在贫困，一般是不会把自家子女给卖去做奴仆的，即便不入奴籍，可做的却是奴才的活，人身是没有一点自由，嫁娶也是主家一句话的事情。

云想被李娘子这一喝，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只是今日她被胡娘子这一跪，实在跪出了些火气，所以说话才刻薄了些。

可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胡娘子脸色忽然便的惨白，嘴唇也被牙齿咬的几乎要出血了，看的她突然很后悔自己一时心直口快，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可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而李娘子更是感到万分愧疚，云想刚才那句话却是在粉刺胡娘子要卖儿子了，实在是太过伤人。

“胡大嫂，想儿年纪小不会说话，你可别把她小孩子话当真，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都是一样苦哈哈的讨生活，可没有什么使奴唤婢的想法。”

可谁知她这话音还未落下，胡娘子白着脸如壮士断腕般说道，“好，大娘子，婶子给你签身契，把小德卖与你家，婶子也不要半文卖身钱，只要你家能保他吃住就行，你放心，小德虽然身子骨弱些，可在小郎君身边干些端茶倒水的活却是能干的。”

她这话一出却把在场的人都惊住了，不说云想与李娘子两人，李瑜李玮还小不大懂的卖身契的意义，可李瑾不一样，他可是几乎可以当成个大人来用的，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都是明白的。

“胡婶子，妹妹年纪还小不知道轻重才会胡说，我们家小门小户，如何能用的起奴仆，何况小德是我们家二郎三郎的玩伴，把玩伴买下当奴仆，如何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做的事，还请婶子收回这话，今日且当您没说过，我们也权当没听过。”

云想看着大哥眼里隐藏的怒气，不由更加后悔了，她果然那么多年都白活了吗，为什么总是改不掉这小性子，今日被她这话一说，却不知该如何收场，本来与胡家相互交好的关系只怕也不能维持了。

还有若是今日这事被传了出去，这梨花巷里其他的邻居也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自家。本来因为爹爹进了衙门做事，周围的邻居即便嘴上不说，可心里如何不会眼红嫉妒，如今有了胡婶子这一出，以后自家在这梨花巷里只怕就更加艰难了。

她只能一脸歉意的看着胡娘子说道，“胡婶子，我刚才的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家家境本就贫寒，实在用不起书童随从，别人家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家不兴这个。”

这时李娘子也反应过来了，说道，“是啊，胡大嫂，你快把这话收回去，想儿真的没有那意思，我们家什么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说是我家当家的进了衙门办差，可进了衙门收入没多多少，反而应酬开销却比以前多了许多，若不是靠着我做点女红，我家这么多张嘴都要养不起了，哪里还养的起奴仆。”

胡娘子没想到自己这样说了，却还是不能如愿，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她本也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说要把小德卖进李家这样的话，也不过是刚才话赶话才说出来的。此时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这话可还没有与丈夫商量过，若是丈夫知道她随意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就算她初衷是为了儿子好，也一定不会原谅她。

可她这话已经说出口了，而且明显已经惹得李家不快了，原本李家几个小子与自家儿子玩的很好，若没有今日这事，以后两家说不定还能有些香火情，李家几个小子以后有了出息，或许还能提携自家儿子，可有了她这么一出，只怕今后自家儿子再也别想近李家几个小子的身了，那她不是间接害了儿子吗。

胡娘子来回看着云想几人，见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似乎有些不好，也知道今天是真的得罪她们了，这不是她想要见到的，可她却又不知该如何挽回局面，低头看着正一脸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一痛，她可怜的儿子，难道要因为她今日做错的事情，还要失去今后唯一可能会对他的命运有些帮助的机会了吗？

云想看着胡娘子脸上的痛悔之色，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触动，胡娘子今日所有的言行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找条活路，或许她用错了方法，但她的慈母之心却是真的。

自己虽然不是圣人，不愿意为了胡家这些外人给自家找麻烦，可若是能做些举手之劳的事帮她一下却是无妨的，而且也能让自家还上欠了胡家的情。

刚才她从胡娘子的话中听出，只怕以前自家曾经受过胡家不少的光照，这种能放到嘴上来说的人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小事。

“这样吧，胡婶子，”云想开口说道，顿时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她，胡娘子看过来的眼睛顿时充满了期待，李娘子是不明所以，而李瑾的眼中却有些警告之意，三个小的自然不懂什么，只是跟着看过来而已。

云想安抚的对李瑾笑笑，才转头对着胡娘子说道，“胡婶子，我听说您平日里也接些洗衣服的活来做是吗？”

胡娘子点点头，苦笑的应道，“是啊，不瞒大娘子，我在娘家时没学过什么女红手艺，只学过一点粗浅的裁剪缝制的针线活，将将能把衣服缝起能穿而已，所以平日只能接些浆洗衣服的活计，能贴补一点就贴补一点。”

云想接着问道，“上回阿珠姐姐来我家玩时，我听她说她也一直帮着您浆洗衣服是吗？”

听云想提到女儿，胡娘子欣慰的点头道，“是啊，阿珠是个好孩子，才六岁上就开始帮着我一起浆洗衣服了，有了她帮我，我一天也能多浆洗一些，能多好些收入。”

云想便问道，“哦，我也不问婶子自己一月能赚多少银钱了，只问有了阿珠帮着，婶子您每日的收入能多几文钱？一个月又能多几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