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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们,武安侯郑英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碍于锦衣卫的名头,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应付:“不知几位到舍下,有何贵干?”隋州也不跟他寒暄,直接就道:“侯爷,我们想见蕙娘。”武安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与我儿之死有关?”隋州:“只是办案所需,尚未能下此定论。”武安侯也没有多说废话,当即就让人将蕙娘带过来。事发当晚,唐泛跟着潘宾来到武安侯府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郑诚的那一妻三妾。郑孙氏贤惠,但因为姿色一般,不讨郑诚的喜欢,夫妻俩很少同房。长妾婉娘进门早,性子老实,但色衰爱弛,郑诚死前也已经很少踏足她的小院了。玉娘是新纳不久的妾室,绮颜玉貌,正是千娇百媚的年纪,府里就得她最受郑诚喜爱,不过家花比不上野花香,郑诚时不时还要往外发展一下,她虽然受宠,却并不是独宠。唯独蕙娘,曾经比玉娘还要受宠,听说郑诚为了她,送了不少珠宝行头讨其欢心,但随着新人进门,蕙娘的地位渐渐不保,唐泛想起那天晚上四个女人对于郑诚死讯的不同反应,蕙娘哭得最是大声,乍一看也是最为伤心,但现在仔细回想,正因为反应过大,未免有些失之真实了。蕙娘很快就被带过来了。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穿着素白孝服的蕙娘确实楚楚动人,可惜唐泛和隋州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隋州直接就让薛凌将那张画像展示出来:“你可认得此人?”蕙娘看了看:“认得,他是小妇人的表叔。”薛凌:“人在何处?”蕙娘泪盈于睫,一脸伤心:“回大人的话,我那表叔三日前出门的时候不慎被马车撞了,当时人就不行了,如今已经下葬了呢!”薛凌冷笑:“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们这边来找人,你那边就刚好出了事?”蕙娘:“千真万确,我那远房表叔是府中下人,不敢惊动侯爷,但此事管家却是知晓的,大人若不信,可找他来对质!”薛凌:“无妨,我们现在要找的也不是你表叔,而是你。三元堂和仁心堂的掌柜已经指认,你那表叔曾经到他们药铺里购买了大量的柴胡,是也不是?”蕙娘:“大人这话问得好没来由,我表叔去买药,怎会事先告知与我,又与我何干?”薛凌:“富阳春出自古方,虽然对身体无益,但也不至于短短几个月就置人于死地,却正是你指使你表叔在药丸里额外加入柴胡这味药,这才使得郑诚暴病而亡,假似脱阳之症!”蕙娘:“小妇人冤枉……”她的冤还喊完,就被旁边的尖声怒喝打断了,原来是武安侯夫人忍不住冲上去,狠狠甩了蕙娘一巴掌!“你这贱人,还敢狡辩,你表叔跟诚儿无冤无仇,又根本没机会接近他,怎么会去谋害他!证据确凿,不是你还会是谁,我早就看出你不安于室,没想到你竟然敢谋害诚儿,贱人!”武安侯夫人刘氏出身书香世家,上次唐泛见到的时候,她虽然对儿子的死伤心欲绝,但起码还保持了克制和冷静,但眼下看到可能的凶手近在咫尺,自然再也忍不住了。蕙娘啊了一声,捂着脸颊往旁边躲:“侯爷救命,侯爷救命,我冤枉啊!”刘氏见她还敢躲闪,越发怒火高炽,扑上去还想打,场面顿时乱成一团。隋州看着这一团混乱,冷冷道:“侯爷是想让我们看猴戏不成?”虽说蕙娘嫌疑最大,但她毕竟是侯府女眷,还有侯爷夫人在,男女有别,锦衣卫不好插手。武安侯深吸了口气,大吼一声:“还不住手!你们都是死人吗,把夫人搀扶到一边,将蕙娘拿住!”他这一发话,婢女嬷嬷们一拥而上,总算将两人拉开了。武安侯夫人喘着粗气,虽然被人搀扶开来,可盯着蕙娘的眼睛仍旧充满怨毒和愤恨,让蕙娘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哭声也小了下来。隋州看着蕙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你要自己招,还是到北镇抚司再招?”蕙娘还没反应过来,唐泛道:“你本是深宅妇人,又不识字,更勿论精通医理,哪来的胆略谋害郑诚,必是有人在你背后唆使,若是你肯从实招来,指不定还能免了死罪,若是一味为你背后之人隐瞒,到时候他没事,你却要受苦。大明律早已言明,杀人者斩。你抵死不认罪,免不了还要到北镇抚司走一遭,水火刀枪,鞭笞剁指,样样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届时你就是想死,只怕也没那么便宜了。”他的话轻飘飘,不带一丝烟火气,蕙娘却听得上下牙齿直打颤,锦衣卫的手段,谁人没有听说过,蕙娘仿佛可以看见自己在诏狱里头浑身是血的模样了。事实上,诏狱可不是她想进就能进,能进诏狱的那都是钦命要犯,死在里头说不定还能千古留名,像蕙娘这种身份,充其量也就是去去顺天府大牢,诏狱还不稀罕收留他。隋州瞟了唐泛一眼,对后者拿诏狱来吓唬蕙娘的做法不置可否。唐泛:“隋总旗,我听说北镇抚司里头有一种刑罚,叫雨浇梅花,是将犯人按住手脚,然后用沾过水的薄纸盖在他脸上,一层加一层,层层相叠,犯人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慢慢就会觉得难以呼吸,吸过水的纸张紧紧贴在他脸上,将他的口鼻都掩住,使其无法呼吸,犯人就会在这种煎熬中慢慢窒息而死,是不是?”隋州面无表情,缓缓地点一点头:“嗯,对。”一旁的薛凌抽了抽眼角:……咱们北镇抚司什么时候有这种娘娘腔的刑罚了,那不是东厂那帮死太监的发明吗?蕙娘感同身受,随着唐泛生动的形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像是被无形的湿纸一层加一层的覆盖上去,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什么雨浇梅花,这分明是将人慢慢折磨致死!“我招!我招!人不是我杀的!是郑志!是郑志叫我这么做的!”她终于崩溃地大喊起来。武安侯大喊一声:“住口!你这贱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蕙娘:“我没有!我没有!郑诚不是我杀的,表叔也不是我杀的,都是郑志!是他让我把那张方子给郑诚,然后又让我表叔去买通药铺伙计,把柴胡加进去的!对了,还有那个药铺伙计!那也是郑志让人灭口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武安侯:“闭嘴!”刘氏冷冷出声:“闭嘴什么,让她继续说!”武安侯怒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贱人随口攀咬,胡乱牵扯,要把府里所有人都拖下水她才甘心吗!”刘氏冷笑:“分明是你怕她招出什么不该说的人,才急吼吼地想要她闭嘴罢?”武安侯气急败坏:“我何曾有过这样的心思,你还嫌不够乱吗!”眼看着这对夫妻争执起来,隋州视若无睹,对武安侯道:“烦请侯爷将郑二公子请过来。”武安侯不得不中止跟刘氏的争吵,他恶狠狠地瞪着蕙娘,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迸出几个字:“还不去把郑志给我带过来!”下人连忙领命而去。郑志很快就过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美妇。唐泛见过她,事发当晚,武安侯府的女眷都在,他依稀记得这女人是武安侯的妾室。郑志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母亲,不知这两位是……?”他的视线落在隋州和唐泛身上,案发当夜,他并没有出现在现场,自然也不认得唐泛他们。郑志的相貌与身旁那个中年美妇有六七分相似,平添了几分阴柔,但言行举止文质彬彬,光从这一点上,郑诚就没法跟他相比。世子还未册封,名分未定,次子却比长子更加优秀,武安侯心里肯定会有挣扎。这一挣扎,心中难免就有倾斜,一碗水也就很难端平。纷争由此而起。武安侯绷着脸:“这两位是顺天府的唐大人,和北镇抚司的隋大人,为了你兄长的案子来问话的,我问你,你兄长之死,是否与你有关?”郑志大吃一惊:“父亲这话是要冤杀孩儿不成,孩儿怎会兄弟阋墙,谋害兄长?!”他虽然做足了戏,可唐泛没有漏看他刚才下意识望向蕙娘的那一眼。隋州:“郑二公子,蕙娘现在指认你唆使她下药谋害郑诚,又为了灭口,杀了她表叔,可有此事?”郑志断然道:“万万没有此事!”蕙娘痛哭:“你这杀千刀的,明明是你让我做的,你还说等那死鬼死了,就将我要过去的!”郑志怒道:“你这妇人是失心疯了不成,你是我大哥的妾室,我如何会和你有勾连!”中年美妇尖叫一声:“我让你这小贱蹄子胡乱攀咬!”便扑上去要扇蕙娘的耳光。方才武安侯夫人刘氏也这么做,薛凌不好插手,眼下一个妾室,薛凌直接上前将她推开:“锦衣卫在此,安敢放肆!”中年美妇被推得跌倒在地,脸色青青白白,想要发火又不敢,索性腰身一扭,扑向武安侯,抱住他的大腿泣道:“侯爷,您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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