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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去找的,就是她在御膳监认识的几位朋友。
御膳监和将作监作为内廷中的技术部门,跟其他部门最大的不同是,他们各自都有一批来自民间的领域高手挑大梁。将作监在东掖廷最外围先不说,而御膳监,这一批人在内廷之中做事,却又游离在内廷权力体系之外,对于很多事情就没有其他人那样忌讳。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的嘴没有那么紧。
吴桂花转了一圈,带来的小零食小玩意分出去大半,想知道的事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
皇后被废之后,本来在新的六宫之中选出之前,该由资历最老,时常帮皇后打理内宫的德妃暂摄六宫庶务,但德妃以自己能力不足为由,推选了裕妃和林妃共同管理。德妃这么做本来很聪明,她以前帮助皇后打理内宫,是有皇后名正言顺地顶在前面,现在皇后倒下,这么大的权力真空,德妃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妃怎么可能吃得下?皇后是大皇子生母,大皇子地位岌岌可危,她干脆拉上二四两位皇子的生母,摆出谁也不帮,谁也不落的态度,先把事情定下来。
但前日刚划分管辖范围,林妃手下就出了事。裕妃趁机发难,却被德妃查出,林妃出的纰露似乎跟裕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目前管事的三妃出现了不小的矛盾,现在各自为政,连累得底下人被这几个主子一会儿一个命令弄得晕头转向。
除此之外,吴桂花还意外打听到,秦司薄之所以现在还在库房劳累,就是被林妃的事牵连到的。三妃划分权属时,因为四司二十四局并不是完全隶属于后宫,有相当一部分是直属于皇帝内府,权力索性粗略分为三部分,德妃负责庶务人员调配,裕妃手掌财权,林妃则负责的是库房。裕妃一拿到账册就来跟林妃做盘点交接,结果交接之时,裕妃的人发现林妃的人夹带了东西,被当场拿获,要她交出人法办。
秦司薄为什么会被牵扯进去?因为林妃的人犯案地点就在她负责的库房,她有失职之嫌。如果这次处理不好,她说不定好不容易在皇宫奋斗来的地位就会从此断送!
德妃虽说站在林妃这边,但诬陷这种事,只要不是当场拿住,谁又能真正说清?反正裕妃傻了才肯承认她在这件事里做过什么手脚。
就在吴桂花在东掖廷四处打听消息的时候,尚宫局里,正在进行一场对话。
“再过两天,就是放饷的时间,若是宫务再迟迟不决,只怕要生出乱子。”说话的紫衣宫娥厚厚的髻发上簪着一个巴掌大的银丝纱帽,银丝纱帽正是六大尚宫宫令的官帽形制。
而她劝说的对象——那位同样着紫衣,却簪着整个皇宫大内唯一一只金丝纱帽的老妇坐在宽大的官帽椅上垂目不语。
“宫正大人,也就是您才能劝劝德妃娘娘,您真的就打算这么看下去吗?”那位宫令见她久久不语,不由急燥起来。
“袁宫令太高看我了,我便是在宫中待了些年月,也只是个奴才,又怎敢左右娘娘们的心思?”王宫正缓缓开口。
袁宫令劝说许久,终于失去耐性,闻言拂袖而出:“王四林,就算你是宫正又怎样?若是看不清风向,迟早晚跌死在风浪中,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
吴桂花一圈转完,回到了尚宫局,在门口差点跟一名满脸怒色的紫衣宫人相撞。
她吓了一跳,这宫里能穿紫衣服的,可没几个!好在这人似乎没心思跟她为难,连眼风都没扫她一眼,不一会儿便走不见了。
她转进尚宫局大门,看见秦司薄值房的门虚掩着,无心打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桂花,你怎么来了?”
吴桂花先看了看,值房里只有秦司薄一人,心中一喜,道:“姑姑,我昨日去西掖廷,见到了一个叫顾大姑的人,她……”先将顾大姑的请托说了,末了,道:“我去过她们的排屋一回,那些姐妹们多数只是咳嗽——”
“你去了染疫的房间?”秦司薄冷下脸来:“你怎么敢去那里?若是得病了怎么办?”
人非草木,秦司薄生性虽然严厉,可吴桂花时不时地来看她,还给她带这么多吃的用的,深宫之中有这么一个人关心,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动?因此,对她,秦司薄不觉真的拿她当成了自家小辈看待。
吴桂花忙道:“不是,姑姑,那些人得的不是疫病。她们是被染布的染料毒烟呛坏了嗓子!若是她们真得了疫病,我怎么敢来见您?我不怕自己得病,难道也不怕给您过上?”
见秦司薄神色稍缓,她描述了些宫女的惨状,道:“她们都是些可怜人,顾大姑也说过,有些人只是没有药,若是有药的话,治肯定是能治好的。您看,咱们宫里也有御医,能不能想办法请御医给她们看看?”
宫女们生了病是没有资格看御医的,吴桂花比较幸运的是,跟她相邻的兽苑有位刘掌案略通些兽医,她若有个头疼脑热,小病她自己就会抓点药,大病么……反正能看畜生,肯定就能看人,只是她身体倍棒,到今天还没用上刘掌案一回。其他人生病,只会更惨。有点余钱的去正定门高价买点药胡乱吃,吃好了便罢,吃不好宫人斜等死。没钱的更惨,只能求神拜佛,要不怎么鬼母教势力会这么大?
“胡说,御医是主子们的大夫,岂能到西掖廷那种地方给宫奴们治病?”
吴桂花早料到秦司薄不会同意,她仔细观察着秦司薄的神色,发现她的拒绝并没有带着厌恶和不满,而是……一种无奈与麻木混和的感情。
这很好理解,秦司薄是女官,但她也是宫女,她生了病也只能硬挨,此时听到这些底层宫女的惨况,尤其是顾大姑的事,怎么可能不会心生感慨?顾大姑之前还是个宫令,还不是说倒就倒,最后落得个晚景凄凉?秦司薄只是个中层女官,年纪在这个年代也不小,又本身处于危机之中,听到的第一时间才会不想多事。
秦司薄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眼里这个憨憨的侄女早将她的反应分析得透透的,只见她并没有因为她的训斥而退缩,继续说道:“我来的时候听了些流言……”将三位嫔妃的纠葛简单提了两句,最后说道:“若是有这个机会,想必林妃娘娘一定很愿意做成吧。”
跟聪明人不必说得太透,秦司薄立刻想到了这个主意的妙处:现如今三位娘娘争得头破血流,裕妃有圣宠在身,又坚持不松口,德林二妃已经露出了颓势,现在还僵持着,只是面子使然,再加上不愿裕妃一人得利罢了。此时林妃若愿意退后一步,德妃不必为难,裕妃暂时达到目的,而林妃若能促成此事,即使失去了库房,也能得个贤名。她献上此计,解开难题,自己的地位自然可以保住!
她腾地站起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
秦司薄出门后,吴桂花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只见她脚步轻快,直往正房而去,而那里正是王宫正的值房,顿时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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