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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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上本来横眉冷目的老太太反倒一愣，过了一会老太太才冷硬的问：&1dquo;你怎么回来了？”

  &1dquo;孙女是代父亲回京述职的。”霍时英跪在原地回。

  &1dquo;你个小小的的都尉怎能带你父亲回来述职，讲的什么谎话？”老太太似乎真的是很厌恶霍时英，以至于都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步步紧逼。

  这话还真让霍时英不好回答，直接说她升职了，是皇上下旨要她代父回京的？那显然会让人觉得你在炫耀，还把圣旨抬出来压人，好大的一顶帽子，不管她怎么说都会落了下乘，碰到这种跋扈的，只按照自己喜好来的人还真是让人头痛。

  霍时英正在怎么酝酿着这话怎么说，旁边就有个声音出来给她解围了：&1dquo;老夫人，我看时英也不是那冒失的人，再说这种公干的事情也不好随便拿来说嘴，你说是吧时英？”

  霍时英抬头望去，老太太身边立着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头戴金钗，一身月白色的窄袖褙子，柳眉，杏眼，直的鼻梁，皮肤白净，脸型如饱满的瓜子，虽然已近中年，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但看着依然是个婉约的美人，看她的装扮又不像伺候的下人，霍时英想不起这人是谁了。

  看着霍时英望过来，那女子对她笑了笑，浅浅的微微传递过来一种好意。霍时英垂下头，她讨厌把事情复杂化，也讨厌要把事情复杂化的人，对老太太这种人只要她讨厌你，其实你说什么都是错，索性她就直接说了出来：&1dquo;孙女两日前蒙圣恩升了凉州参将，这次是奉旨代父回京述职的。”

  果然老太太马上就爆了：&1dquo;呦！你升了个四品的参将就了不得了？你要不是霍家的子孙，你要不是姓霍，参将？你见得着吗？你以为你了不起了，要是你大哥这会早就做到你父亲的副将了，轮的到你在这里跟我说道，轮得到你吗？啊？”老太太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都喊起来了，不知道她为什么对霍时英就那么大的气性，喊到最后都喘上了，捂着胸口在那喘大气，她身边的那个妇人给她又是顺气又是灌茶好一通忙活。

  老太太骂的到都是真话，霍时英老老实实跪在那里挨骂，埋着头脊梁却挺的直，眼看两人就要闹崩，没法收场的时候，门口门帘一掀，红绡走进来小声的通报：&1dquo;王妃来了。”屋子里的人手里的动作都是一顿，瞬间安静了下来。

  门口进来的脚步声有些匆忙的凌乱，步子在门口顿了一下，一个清澈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就到了霍时英身边：&1dquo;时英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

  霍时英的腋下被□一条柔软的手臂，她顺着传来的力量就站了起来，王妃也是个身量颇高的女子，个子几乎和霍时英持平，满头的乌只简单的挽了一个髻，通身不见任何装饰，穿着一件朱红色的佥金袖袄，打扮相当的朴素，她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五官长得周正，眉宇间有种深沉大度的气度。

  霍时英起身后，后退了半步，弯身对着她行了一礼，称呼她道：&1dquo;母亲。”

  王妃上前再次搀起她的胳膊：&1dquo;时英这是从扬州赶回来的？你父亲可还好？”

  &1dquo;父亲很好，身体也很健朗。”霍时英沉稳的目视着面前人回答。

  王妃显然是一个非常有大局观的人，进门两句话就把局面扭转过来，老太太是个专横跋扈的人，但她更担心儿子，王妃进门就问起霍真既给霍时英解了围也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了去。

  老太太果然不再追究，向着两人看过来，王妃继续问道：&1dquo;江淮天冷chao湿，王爷可还能习惯？身边可有尽心伺候的人？”

  &1dquo;父亲到了扬州多住在太守府里，太守府自然要比军营里好得多，我看父亲对江淮的水土也还适应，身体一直很好，精神看着比在凉州似乎还要健旺一些。”

  王妃微微蹙眉：&1dquo;太守府？裴世林吗？”随后她又微微点头：&1dquo;他们原来就是同窗，住在他那里也断不会短了他什么的。”

  王妃说完，又转过身朝着榻上的老夫人，行了一礼，给老夫人问安，随后就牵了霍时英的手把她带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去。

  这时候才有人奉了茶上来，老太太又才不咸不淡的开口：&1dquo;你半年难得出一次荣装堂，今天怎么这么好的精神？”

  王妃侧身对着上轻声道：&1dquo;刚才世子夫人派人到我那里去，说是听说时英回来了，要带着人收拾倾华院，就不过我那里去了，我想着她反正也要让人来跟您说一声，干脆我就自己过来了。”

  老夫人斜着瞟了王妃一眼，很不高兴&1dquo;哼”了一声：&1dquo;连个丫头倒是都比你精贵了，还要你自己走一趟。”

  这老太太当真是什么事情都任性而为，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不过王妃显然不是跟她一个段数的，霍时英只见身边这个女子脸上毫不波动，她根本不接老夫人的话茬，反而笑盈盈的对她道：&1dquo;这都酉时了？今天怕是要耽误母亲晚膳了，要不媳妇今天就留在您这叨扰您一顿？我也好好伺候，伺候母亲？”

  果然老夫人马上就撇了撇嘴道：&1dquo;我不要你，你回去吧。”又指着霍时英道：&1dquo;把她也给我带走，回来就折腾人，本来都要摆饭了，偏偏这时候来烦我，快走，快走。”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榻，嘴里还不断抱怨着。

  王妃和霍时英当然也不想待在这里，顺势就都起身给老太太行礼告辞，老太太被人服侍着穿好鞋子站在地下，一手扶着那个中年美妇对行过礼起身站在她跟前的霍时英问道：&1dquo;你父亲可有话带回来？”

  霍时英想都没想张嘴就来：&1dquo;父亲他很惦记您老人家，他让您保重身体，等边关平定了，他就辞官回家好好孝顺您。”其实霍真什么话都没给家里带，但霍时英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触霉头。

  果然不管老太太有没有听出真假，但面上是满意了，她们也就就着这个形式退了出来。

  出了锦华堂，院门口等着四个丫鬟，一抬滑竿式样的抬椅，王妃却没有上抬椅，沿着锦华堂外面的石板路向西走去，丫头婆子簇拥着她，霍时英自然只有跟上。

  王妃的步伐不紧不慢雍容而端庄，她一直没有说话，望着脚下的路，心思似乎没有在这里，霍时英只好开口道：&1dquo;母亲是否身体不适？”

  王妃的气色其实不太好，脸色暗黄，嘴唇的颜色很淡，周身萦绕着一股虚弱之气，如此自然的神态几乎全凭她身上的一种气势撑着。

  王妃终于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面对着霍时英，她看了她好一会，望着她眼里的神色复杂，霍时英一时竟然没有看懂，这个中年憔悴的妇人最后清淡的笑了笑道：&1dquo;没什么，老毛病了。”

  &1dquo;母亲要保重身体。”霍时英接着她的话道。

  王妃再次转身往前走，她一边走一边说道：&1dquo;你二哥知道你回来了，很着急，一会你就去他那里用晚饭吧，免得他担心。”

  &1dquo;嗯。”霍时英点头应着。

  又走了一会，王妃低头望着脚下再次开口道：&1dquo;你一个女子，却在外面做着男人的事情，面对的都还是些杀戮断绝，国家天下的大事，很不容易，内宅这种妇人的琐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我们一辈子活的就这是这么个方寸之地，眼界也只有这么大”

  &1dquo;我没放在心上，王妃的心胸，眼界也不窄。”霍时英的语调里带着一些笑意。

  王妃再次看过来，幽暗的光线下，她的双目如烛火般明亮，最后她又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比刚才她笑得要明亮了很多，她说：&1dquo;你长的很好，把你教成个这样你父亲可没有那个本事，你的老师是谁？”她的声音清澈而又低缓，很容易让人产生倾听的好感。

  霍时英的回道：&1dquo;老师的名号母亲可能没听说过，老师他姓唐，大号世章，原是个出家的道士，算是个方外之人，据说是十多年前父亲到冀州公干，在老师挂单的一家道观里与之偶遇，两人谈经论道三昼夜，最后父亲把他绑了回去，这十多年他都在父亲的帐下做幕僚。”

  王妃轻笑出声：&1dquo;这像是你父亲干出来的事。”转而她又有些感慨的道：&1dquo;原来是个隐士了，这天下博大，市井深山都藏有高人。”

  霍时英笑道：&1dquo;母亲的气质也非常人可比。”

  王妃再次转头看她：&1dquo;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气度。”

  霍时英只是笑：&1dquo;母亲过奖了。”王妃也轻笑，两人一路走来气氛不自觉就轻松起来，两人的见识都有一定的高度，进退之间到仿若朋友一般。其实十年前霍时英见到的王妃，给她的感觉是个冷漠而高贵的人，十年前她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高抬着下巴，看着她在下面给她磕头行礼，神态冰冷而高傲，现如今她眉宇之间冷硬之气被憔悴取代，憔悴虚弱之间又有着豁达和从容。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