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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 平 世 子（第1页）

安嗣荣苦笑着喃喃道：“该来的一个不少，不该来的。。。”

话音刚落，一群南平官兵已经踏进客栈，为三人，居中者头顶紫金冠，身着紫蟒袍，虽是年纪轻轻，却有些眼袋浮肿，累于声色的形状；左边一人披甲带刀，军官摸样；右边一人，紧身软甲，手有银钉护腕，面色蜡黄，却是肌肉暴突，目光凶悍，显然是武学好手。

老板娘急忙迎上去叩拜道：“不知世子驾到，小店有失远迎，请世子降罪！”

众人一听不禁面面相觑，区区一个市井街肆例行巡查，居然是南平王世子亲自驾临，乃知今日之事恐怕非同小可。

符疏同轻声对妹妹道：“此人便是南平王世子高保融。”

符阅娴看着这二世祖色迷迷的眼睛直望自己全身上下瞟来瞟去，不觉一阵嫌恶，浑身鸡皮疙瘩直起。问道：“那两个何人，那个是燕敬宗吗？”

符疏同心里正有些拿不准，安嗣荣在旁轻语道：“一个是侍卫亲军统领冯雉，一个是燕敬宗的弟弟燕敬权，此人已是身手了得，如果是燕敬宗来了，恐怕我们谁也走不掉。”

自唐以来，节度使拥兵自重，常成尾大不掉之势，故而五代时期君主重视皇帝禁军的建设，侍卫亲军便是五代君主们最最精锐的禁军，各国侍卫亲军最高的职位便是都指挥使，之下便是都虞侯，再下来便是各营统领、指挥使了。

高保融眼睛直勾勾盯着符阅娴良久，方缓过神来，偏头示意。

冯雉目视镖客们，高声道：“你等何人？”

镖客那队人为者作揖打躬道：“我等楚国国都潭州（长沙）武威镖局，受客人所托，护送一批货物前往东京汴梁。”

“可有通关文牒？”

“文牒已呈交城门长官。”

“所申报何物？”

“回军爷话。。。茶叶，瓷器”为中年男子已有些心虚。

冯雉冷笑道：“好，既然如此，等下开箱查验。”镖客一行人多数已面如死灰，正待强辩，高保融指着符氏兄妹一行：“你们呢？”

符疏同强按怒气答道：“陈州商人付元，携妹妹归州省亲归来。”

“可有通关文牒？”

“我等不带长枪甲衣，不贩运货物，何须文牒？”

正言语间，刚好那贩茶汉子路昌旁边进来，闻得官兵盘查，也上前打躬作揖道：“官爷，小人桐油商贩，途径此地，给官爷请安。”

彼时茶叶乃北方稀缺之物，一担茶叶由南方运至京洛可获数倍之利，故而地方势力往往强征高额关税，商贩多不据实相报。

高保融厉声道：“按南平国律法，客栈中等人，有通关文牒者，开箱验货，无文牒者，一律羁押官府，等查明身份予以释放。”

众人闻此已知来者不善，符疏同心中暗自叫苦，自己以平民身份进入南平国，父亲又是震慑南境的一方诸侯，这身份说出来难免谍者之嫌，不说出来，这南平世子对妹妹又是垂涎三尺之状，此事如何能妥善结局？再一思索眼下的局面，更觉得口中泛苦，这帮人最多的镖客，还有这个茶叶贩子路昌，所虑之事无非所运何物，所累者无非金钱银两：这位言语气度不凡的安公子连货都还没进，怕是更无任何要紧之物，无非受些言语刁难。自己的境况可就不同，妹妹万金之躯，父亲一世英名，万一妹妹落入这无赖世子之手，污了清白，这是何等的万劫不复，心道：罢了，今天拼了一死也要保我妹妹名节。

正思衬间，安公子的声音忽然不疾不徐道：“不要脸！”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高保融以为自己听错了，安嗣荣又缓缓道：“高氏父子，一门三代厚颜无耻，四面称臣，却又贪恋财物，劫夺客商，强索使节。真有强国挥师问罪，却又赔款认罪，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一时间大厅内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到，众人错愕之余，都以为这个安公子疯掉了，在南平国的国都里，世子驾临，分明门外一群如狼似虎的南平禁军面前，说出这番世人皆知，但在这个场合却是惊世骇俗的话来。

高保融一愣之下，还来不及话，侍卫亲军统领冯雉已是一声怒喝，拔刀直取安嗣荣，符疏同早有防备，又是惊讶于这位安公子不知是痴是傻，还是大智大勇。却更感激他挺身而出的情谊，自己身在侯门世家，早已久违这种敢做敢为的豪气了。毫不思索，腰间长剑出鞘，虽然出剑时间晚，却是先一步直取冯雉面门，冯雉也是一把好手，仓促间回刀格挡，连续三次居然没有摆脱符疏同的剑锋，自知不敌，借力向后一跃，大声呵道：“何方盗匪，巍巍王城之内，竟然对抗官兵！”

话音未落，燕敬权已经按耐不住，腰间拔出一对铁鞭，一跃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符疏同击落，符疏同伸手一挡，但闻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心知是横练一身硬功夫的高手，他到底是玉清观调教出来的高手，沉下心神来，招招犀利，直指要害，虽然力道上有所悬殊，胜在剑招够快恨，一时间到不落下风。三五十招下来，看得“镖局”众人心驰神摇，面色如土。

安嗣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轻轻道了一声“不要伤人性命”，但见电光火石间，一道灰影掠过，符疏同一时顿觉压力骤减，只见安嗣俊疾如闪电，手中一道白光，招招夺命，饶是燕敬权这个在湘楚仅次于他哥哥的第二高手也是有守无攻。一阵刀剑交集之后，只听燕敬权闷哼了一声便倒跃出去，除了符疏同大约没人看清楚，燕敬权在疾风暴雨般的剑影挥刺中，一个疏漏胸口已是中了一脚。落地勉强站稳，一口血闷在胸口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心中惊诧哪里来的高手，这么年轻能够数十招击败自己，而且明显的对方没有下死手，因为击中胸口的是对方的脚而不是那柄看不清楚却锋利无匹的剑。

随着燕敬权的落败，南平世子和冯雉以及身边一众军士，惊呼之下纷纷退到院外，世子定了定神，大呼“反了，反了，放箭，除了那个女的，统统给我射死。”一时间箭如雨下，已经涌到院子里观战的众人急忙退回屋内闪避。

符疏同定睛一看，大堂门口挥刃格挡破空而来的利箭的除了自己和安嗣俊之外，那个路老板不知何时也手握一把钢刀挥舞抵挡，显见身手也是不弱，自己四个牙兵护卫也是忠心之人，冲出门来挥刀护主，但是军中好手终究不是武林高手，不一刻已有两人中箭负伤，符疏同连忙命令牙兵们退回屋内躲避。

余下三人中只有安嗣俊格挡之余还能接住箭支回掷出去，不断听到院墙上露头的士兵中箭落地的惨叫声，虽是如此，众人也是不能脱困。

对峙了约莫半个时辰，忽听得一阵马蹄声，有人高呼：“大哥，咱们这是求财，不是杀人，若叫南楚使团在我们南平国都里被屠杀殆尽。父王也担不起这个祸吧？’’果然这一声呼喝之后，外面停止了放箭。

回到屋内，所有人都盯着那帮镖师，这帮人顿时个个垂头不语，为中年男子向安嗣荣等诸人抬手作揖惭愧道：“在下周行逢，我等本是南楚国王派出的使节，前往东京向大晋皇帝陛下恭贺大败契丹，献上贺礼，这江陵府乃是我等入朝觐见的必经之路，我主上虑及南平国主贪得无厌，常常强留使团，索取财物，故而扮成镖局商队，希望能顺利北上，不知何故走漏了风声，连累各位贵人了，实在抱歉得很。”

符疏同冷笑了一声，出言相讥道：“原来我等能得此番“礼遇”，蒙南平王世子，湘楚第二高手连夜前来拜访，都是托了诸位贵人的福啊！倒是真个事到门前，正主儿一声不啃，刀不出鞘箭不上弦”，南楚使团诸人被呛得一个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忖己方使团这一行人在这客栈中人数最多，行头最足，真个动起手来，不要说那位一言不武功身手高到可怕的安嗣俊，就连这位付元付公子这般俊俏的身手，自己这班人都找不到一个能望其项背之人。

倒是为楚使周行逢遇事镇静，打躬赔礼道：“蒙几位公子仗义出手，感激不尽，我等本是受国主所托，乔装借道南平国境，终究是外交他国的友善行径，不敢在未获国主指令之下，在他国都城妄动兵戈，请公子见谅。”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虽算是强撑场面，倒也不失体面。

这时那个壮年茶商路昌忍不住问道：“接下来怎么弄？”南楚使团中性子比较火那个镖师接口道：“冲出去！跟他们拼”，周行逢立刻白了他一眼：“住口！”终于，安嗣荣开口了：“怎么冲出去?路昌你去看看，我没猜错的话，那边又来了个更有主意的主儿，如果我是他的话，应该不会师出无名，强弓乱箭滥杀他国使节，当然也不会派人冲进来送人头，他大概会派弓箭手守住周边街口要道，我们这帮人冲出去的话，大家掰着指头算算有几个不是去送死的？”

那路昌也动作干净利落，几个箭步跃到院墙上，迅探头扫视了一圈，便闪回屋内道：“不错，周边各个路口还有制高点的各处楼阁都有弓箭手，还加派了不少强弩，周边明的暗的伏兵恐怕不下三百人。”

众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要知冷兵器时代，弩弓的威力比普通弓箭大去了甚多，就算在兵荒马乱的唐末五代，朝廷乃至各个地方小国都是只允许百姓行走时可带刀剑弓矢防身，铠甲、弩弓、长枪都是禁止民间私藏之物。对方连强弩都搬来了，哪里能够善罢甘休。若是强冲出去，这屋里怕只有安嗣俊符疏同能够全身而退，就连这位身手貌似不错的路昌也难说毫无损。

符疏同接口道：“后来的这位主儿应该是南平王的二公子高保勖吧？向来听说比他哥哥更有头脑智计，坊间传闻看来果然不虚。接下来呢，他会怎样？”这话自然问的是安嗣荣，此时此刻，整个贾家楼内，最为镇定，最为成竹在胸的貌似也只有这位安公子了，虽然安嗣俊身手奇高，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能够拿主意的一定是这个其貌不扬的清瘦公子了。

安嗣荣淡然答道：“他会等。”“等谁？”轮到周行逢忍不住抢问道。“当然是等那位湘楚第一高手燕敬宗。”不待别人再问，接着道：“符公子师出名门，黯熟江湖名家，请问你以为燕敬宗武功在当世排得第几？在座各位比之如何？”符疏同正容道：“当世高手，燕敬宗必在前五之内，以我所知，当今天下敢说一定能胜他的恐怕也只有中原第一人高怀德了。即便如此，就算高怀德亲至，不过百招怕也难说必胜，在座诸位中，令弟武功奇绝，在他手下五十招内当不至落败，五十招后就不好讲了，至于付某这点三脚猫功夫，连跟他弟弟燕敬权比也尚有差距，各位也看到了。”他虽把自己贬得很低，众人已知他所说大体非虚。”

周行逢道：“那拖下去，等此人一到，我等岂不是要束手就擒？哎，拖累各位了拖累各位了，以安公子高见，接下来我等该如何应对？”

安嗣荣接着道：“我们也只有等。”“等什么？”“等通关文牒，如今这南平世子是要劫财。。。还要劫人。”说着瞟了一眼符阅娴。符阅娴正命丫鬟给那两个受箭伤的护卫包好伤口，听到“劫人”两个字，又羞又恼，忍不住白了安嗣荣一眼。

安嗣荣装作没看见，继续道：“这位高二公子到场了，如今双方都没有死人，事情还是这个事情，性质没有变，只要拿到南平国主亲自签的文牒，诸位都可以平安离开。”众人呆呆地看着他，仿佛觉得他在痴人说梦，还不及回过神来，他继续缓缓道：“不过，可不能过两日，最多三日，否则，等那位湘楚第一高手到了，只怕是拿到通关文牒也走不了。”

符疏同忍不住道：“难道这个燕敬宗连国主的诏令也不听从？”安嗣荣道：“各位应该有所耳闻，这位南平王近两年身体已渐不如初，燕敬宗算是新贵，他一介武人，武功虽高也是凭借侄女上位，纵使有些战功，终究在南平根基尚浅，如今南平王寿数难料，恐怕在他看来只要是将来新君想要的东西他能为之火中取栗，新君上位，他的地位岂非稳如磐石。”